唐僧骑马圈了个圈

wb🎺:怀揣雪刃刀

【薛晓】异客

这是答应给我小宝贝的薛晓,没头没尾一头雾水的那种,拖了半个暑假终于想起来写完。


(不过不是魔道粉也不是墨香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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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,这话不是没有道理,当初魏无羡尚且能借尸还魂,薛洋从另一具陌生身体中醒过来时也就并不惊讶,看着健全的双手反而有些厌烦。

 

他犯下的杀孽,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都不足以消弭,他自己也很清楚,然而上苍哪根筋搭错了让人身死魂难消?

 

“师父师父——看看我抓到了什么?!”正发着呆,外面咋咋呼呼跑进来一个小光头,鼻翼雀斑长得跟星谱似的,想来经常捉麻雀玩儿,一双眼睛倒是大的吓人,晶亮亮的像只小哈巴狗,双手捧着个小白团子举到他面前。

 

他低头看去,是一只雪白的小兔子,蜷在小光头手心里瑟瑟发抖。

 

“这……小了点吧。”薛洋砸吧嘴,“还不够下酒。”

 

“师父你你你睡傻啦?”小光头瞪大一双眼睛,“出家人不是要戒荤腥吗?”

 

出家人?薛洋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一间禅房里,他醒过来时试探了一下,这个身体有真气有丹的,还以为是修真之人,下意识摸了摸头顶,触到的却是满头青丝:“出家人还要剃度呢,我怎么有头发?”

 

“你自己说的像你这种结了丹的佛修就能留头发了,我还小所以过场必须走。”小光头吸了吸鼻子,“师父咱打个商量呗,能不能别肉也一块儿戒了,我上次看见你躲柴房里偷着烤鸡,可馋死我了。”

 

“你跟着我多久了?”薛洋裹着袍子下了地,看来原主不是什么潜心修佛的主,酒肉不忌头发还留得老长。

 

佛说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”,而薛洋本就自阿鼻地狱中来,该去做那罗刹恶鬼,被斩于寒光刃下,可天道让他重活一世,虽无意生死,这偷来的身体使着也还便利,修得大乘则是讽刺挖苦了,他也弃不了私欲和那颗世人尽负我之心。

 

“算上今天,得有五天了!”小光头得意地说,“师父你什么时候给我取名字啊!”

 

“别叫我师父。”薛洋一格一格查看着架子上的心法书籍,这和尚藏书还挺丰富,“你师父已经死了。”

 

“死……死了?!”小孩子的脑瓜不足以消化这句话,吓得打抖,连退几步躲到门边,似乎准备一见不对就逃跑,“师父你、你是鬼吗?”

 

“你师父死了又不是我死了。”薛洋抽了一本书坐到床边,勾了勾手指让小光头过去,“你知道夺舍吗?”

 

小光头抽噎道:“知、知道。师父你是说我本来的师父死了你夺了我本来师父的舍,那我、我还有没有师父啊?我、我不想再帮那群人偷东西然后被打了!呜哇——”

 

说着说着就开始嚎啕大哭。

 

这都什么跟什么?薛洋头疼,他不喜欢小孩子更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,和这小光头说几句话已经费了他最大的耐心,此时此刻烦得甚至想结果了他。手刚抬起来,一眼看到小光头捧着小兔子,可怜巴巴看着他,鬼使神差又放下去了。他叹了口气,不由想起那个浑身似乎裹挟着繁星的人。薛洋生硬勾出一个微笑,手轻轻放到他头上摸了摸。

 

“师、师父?”小光头小心翼翼看他,小孩子对危险总是很敏感,方才恰恰感受到的杀意不知为何又一瞬消失,他搞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,只知道吃死了师父把自己捡回来说要教他修佛。

 

“老听和尚们‘不可说不可说’,你就叫不言吧。”薛洋随便取了个名字扔给他。

 

“谢谢师父!”小光头破涕为笑,吸了吸快流到嘴里的鼻涕,“师父你叫啥啊?”

 

薛洋一滞:“你都喊我师父了,还问名字做什么?”

 

“说的也是……”他捧着小兔子又蹦蹦跳跳跑出去了。

 

 

 

来了不老峰一月有余,薛洋大概了解了世间情状,这处并无四大世家,修行的心法路数倒是和之前有许多共通之处,原主根骨不错,也不知何故独自一人在这终年苦寒的山峰修行,飘雪不停,偶有晴日,洒在陈年的积雪上也融不了它一丝一毫,不老峰不老峰,倒是易让人白头。

 

山下有个陈钟寺,香火稀少,寺里就一个老和尚和几个小和尚,不温不火。薛洋头一回带着不言下山时被这小光头硬拖着进去拜了拜,跪在蒲团上像模像样,他也懒得管,出了门看到一个老和尚在扫院门前的落叶。

 

“你扫它作甚?反正明天还要落的。”他使了点真气把落叶都堆到一处。

 

老和尚自顾自扫:“明日的落叶,自然是明日扫。”

 

“天天扫,扫到它落光了,有什么意思?”薛洋抱臂倚着树干问。

 

“施主行于世间,又有什么意思?”那老和尚停了动作抬头看他,皱眉摇头道,“原来是……已去之人。”

 

薛洋手一顿,老和尚手里的扫帚突然断了,只剩个柄在手里,他也不恼,捡起这无辜被腰斩了的扫帚的下半身,进寺去了。

 

薛洋跟上去:“我欠你一把扫帚,明日再还。”

 

“无妨。”

 

第二天他还真拿着把新扫帚去还,一夜过去院中落叶已铺了满地,寺院里不止一把扫帚,却不见有人去扫。

 

他把新扫帚往墙角一搁:“今日的落叶不扫了?”

 

“贫僧昨日夜观天象,今日许是会腰疼。”老和尚行了个合掌礼,“此时不疼,待会再疼,今日不宜扫地。”

 

薛洋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起来:“你这和尚!”

 

老和尚摇了摇头:“施主身为佛修,须得谨言慎行。”

 

他正待发作,老和尚又慢悠悠接了一句:“其他时候放纵些也未尝不可。”

 

这和尚有点意思。

 

此后薛洋便常去山脚下找这老和尚,扔了一本书让不言好好修炼,有时候还会把他寄在陈钟寺里几天,一来一回拖着个半大小孩儿确实有些烦人。

 

老和尚打坐,他就没个正形歪在蒲团上,边喝酒边乱翻寺里的藏书,异怪奇志风月文章禅语佛经应有尽有,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寺庙。

 

 

 

转眼不言已经快长到他胳膊肘了,正是能上树掏鸟蛋下河捉螃蟹的年纪,薛洋小时候可没玩过这些,一块糖都是稀罕东西,哪能像他养徒弟一样,想吃啥就买啥,兔子死了还要帮着挖坑刻碑,谁有这待遇啊。

 

薛洋正无奈跟人家农户赔礼道歉,这皮猴子和村头二狗子一起偷人家树上刚结的柚子,也不嫌酸得倒牙,被那家大嗓门的女主人揪着衣领一顿教训,扬言要扒了小兔崽子的皮,这破孩子居然还知道捏了个传音诀,他扔了书就赶过去,俩孩子一齐抬头可怜巴巴望向他,那农妇见大人来了,马上转换阵地卷袖子准备继续开骂。

 

薛洋一看不好,几步跑过去连声道:“对不住对不住,小孩子不懂事别往心里去!”

 

那农妇一听他认错态度良好,长得一看就是个不问世事好说话的,眼睛一瞪叉腰脆生生俩字儿蹦出来:“赔钱!”

 

“赔赔赔我赔,您看多少合适?”薛洋拿出钱袋问,却被那农妇一把抢过去在手上掂了掂。

 

“行了行了就这些吧,你知道这几棵柚子树熟了能结多少果吗?全村属我们家最好!收你这点儿便宜你了!”农妇白他一眼,生怕他反悔一样,啐了一口,扭着腰回去了。

 

薛洋眼睛一眯,手上诀捏了一半被一只肉呼呼的小手一把抓住,低头见不言泪眼汪汪看着他,哭笑不得:“得,一株灵芝钱。”一手一个拎着俩小家伙走了。

 

“你说你们,也不知道偷点有用的……”

 

 

 

 

“师父,佛修为什么要用剑啊?”回去时不言拉着他的袖子,一路上叽叽喳喳。

 

“我不是佛修。”薛洋也不等他,步子迈得大,小孩儿跟得跌跌撞撞。

 

“那你又为什么要戴着佛珠啊?”

 

“那是你便宜师父留下的,我扔了也行。”说完取下佛珠就往路边草丛一扔。

 

不言惊呼一声,扑过去捡起来:“扔它干嘛啊说不定以后还能换钱呢!”擦了擦上面沾着的露水又挂回了薛洋手腕上。

 

他没理,晃晃手腕继续往山上走。

 

到半山腰拐角时忽然传来一声虎啸,接着一声成年男性的惨叫,薛洋皱了皱眉,从山阴面连滚带爬跑过来一个人,似乎是个采药郎,背上竹篓里药草撒了一地也无暇去管,他看见不远处薛洋二人,眼前一亮正要呼救,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,身后老虎已经到了,眼看着一爪子就要拍到他头上。

 

薛洋鬼使神差注了点真气到手腕珠串上朝那大虫掷了过去,跟着佛珠棕色亮光而至的还有一柄青光剑,直插入老虎后颈,登时便没了气息,那采药郎以为小命不保,早就吓晕了过去。

 

薛洋召回佛珠,抬眼看青光剑主人是谁,只见一位青年道长一袭白衣,面容俊秀眼神清明,愕然看他,不禁眼神一滞。

 

“多谢道友出手相助。”那人收了剑,对他遥一拱手。

 

“不足挂齿。”他敲了不言额头回神,拉着他侧身借道而过,却被对方唤住。

 

“在下晓星尘,敢问道友尊姓大名?”俊美的道长浅笑着问他,皎皎如明月清风。

 

薛洋停下脚步,叹了口气侧头看他,如今双目澄澈有神,可能分清人鬼模样?

 

“萍水相逢一场,何必互通姓名。”他喉头滞涩,又忍不住加了一句,“我姓薛。”

 

他捻着手里的佛珠,颗颗圆润光泽,上面的凤眼仿佛凝了一层胶,好像成了一个真正的佛修,古井无波,而刚刚雀鸟惊飞落下一粒石子,溅起水花又重归平静,就算是有了它的加入,水面也没能上升一点。

 

“姓薛吗?我以前倒是也认识一个姓薛的人……”晓星尘像是想起什么,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。

 

“故人?”薛洋明知故问。

 

“不。”晓星尘摇头,“是不共戴天的仇人。”

 

“那他死了吗?”他又问,并不觉得素昧平生的人问这个问题有何不妥。

 

“许是死了吧,就算没死,也不可能见到了。”晓星尘下意识伸手摸了下眼皮。

 

“既然死了,你便不必再记着他。”薛洋看着他道。

 

“也是。”晓星尘笑了,“免得徒增烦恼。”

 

“如果说……”薛洋犹豫道,“我说如果,你又遇见他——”

 

“不会。”晓星尘打断他,笃定道,“上苍对我,不至于如此无情。”

 

“那看来道长是恨他入骨了。”薛洋闭了闭眼睛,“想必同一个姓道长听起来心里也有不痛快,只是不至于恶其胥余,在下就此别过。”

 

“道友言重。”晓星尘解释,“你又不是他,这点我还是分得清的。”

 

是了,我又不是他。

 

薛洋心想,拉着状况外的不言继续往山上走,并没有回头。

 

“道友可是往不老峰去?”道长在身后说,“在下锁青山落云宗长益真人座下弟子,今日多谢道友,后会有期。”

 

薛洋回头,居然是面带笑容回了一句;“后会有期。”

 

一闪而过两颗虎牙显得方才冷漠的佛修有些稚气,晓星尘恍然,草丛边上的卖药郎悠悠转醒,一睁眼见近在咫尺悬着一颗老虎头,后颈汩汩流出血液滴在他脸上,扑面而来一阵腥气,惨叫一声又晕了过去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施主若是心烦气躁,可以出门坐到院中石凳上再心烦气躁。”老和尚停了木鱼声,闭着眼睛说。

 

薛洋把书一扔:“我又没抓耳挠腮大喊大叫,怎么就心浮气躁了?”

 

“施主内心不静,吵到贫僧了。”老和尚话尾一句阿弥陀佛。

 

“你们秃驴总说潜心修佛潜心修佛,有几人能真正潜心?”薛洋不服气道。

 

“施主尘缘未了,没有佛缘,不适合修佛。”老和尚睁眼说。

 

“尘缘了了!早了了。”薛洋摆手。

 

“尘缘既已了,那便是心魔未尽。”老和尚双手合十,“若是选择修魔,必定事半功倍。”

 

“我说你不想着普度众生也就算了,怎么还想着把人往歪门邪道里推?”薛洋真是长了见识。

 

“此言差矣,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,施主若是胡作非为,贫僧定然不会袖手旁观。”

 

“……”薛洋目瞪口呆,“你不修大乘了?动杀念要破戒的。”

 

“无妨。”老和尚云淡风轻道。

 

 

 

“和尚我问你。”薛洋愣了半晌,问道,“人心中为何无缘无故老想着另一个人?就算死了也忘不掉?是爱吗?”

 

“不是。”老和尚抚一把白须,“你没有爱,只有求不得。”

 

“求不得?”薛洋摊开掌心看上面的纹路,“我曾经拥有很多,一夕之间付于灰烬,再也没什么想求的了。”

 

“无所求?施主可仔细想想。”

 

“我想要……”薛洋闭上眼,脑海中浮现起前几日所见一双明眸,“我想要我眼盲心盲,风霜雨雪不入我耳,万千浮尘不入我眼,一颦一笑不乱我心。”

 

老和尚笑得像个弥勒佛,禅房里重又响起木鱼声。

 

一字一句,仿佛他所求的,不过是经年累世的孤独,然而世上哪有这般好事?纵是有,想也轮不到他头上。

 

那颗紧攥在手心的糖,许是该早早地放手才是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锁青山在不老峰对面山头,落云宗是个小派,内门长老深居简出常年闭关不问世事,也不常招收弟子,人丁稀薄,偏偏没一个想着将宗门发扬光大,像个隐士家族一般。不言长到十六七岁,已经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,不老峰环境过于凄清,连他师父也不愿久待,他自个儿倒是常跑到对面山头找落云宗里的小弟子们玩耍,上上下下混了个面熟,还经常恬不知耻跑去蹭饭,说是师父经常忘记开伙,人家宗门见他长得讨喜性格活泼也便由他去,并不和他计较。

 

他回去经常跟师父说起对面山头的事和人,尤其是他们看起来很厉害实际上也很厉害的大师兄,师父太过混账,不言只能委屈巴巴不要师父反而去崇拜人家的大师兄,非常可怜。那个大师兄便是那天在山腰上遇见的晓星尘道长了,不言有些不明白,师父似乎很不乐意听他讲那些事,尤其是讲晓星尘,一脸死了老婆八百年的表情,但每次却都不声不响听他讲完,也没什么不耐烦的,心里便搞不清楚自家师父到底和人家有什么仇什么怨。

 

一个雪夜,不言前天晚上喝多了水,被尿憋醒,忍无可忍裹上衣服起夜,路过师父房间时见他门虚掩着,里面没有人,好奇忍着寒冷推开院门,只见自家师父衣着单薄站在门前山崖上的大青石上,遥遥望着对面山头,也不知道站了多久,肩膀上积了一层薄雪,仿佛已然入定,所在之处便是伽蓝。不言心中一震,师父修为必然是精进一层,自己定然不能再懈怠,七日里有五日在对面山头也减少到了三日。

 

薛洋不知为何一向吊儿郎当的便宜徒弟突然开始用功了起来,对面山头也不跑了,反而有些怅然。

 

不言以为师父不喜道修,不然为何落云宗邀约从不前去,也就不再央师父一同去。道长结婴之后他重又小心翼翼提起去落云宗拜会的事,没想到师父犹豫了一会便答应了,过了山门入了内门,看起来却不像是第一次来的样子,轻车熟路的,他心下好奇,到了晓星尘院门前师父却反悔了,把带的东西往他手里一塞,捏了个诀就消失在了原地,那边道长恰好开门,见他一脸愕然,也是愣在那里。

 

当晚他于梦魇中惊醒,起身推门,院门大开,青石上又立着一个身影,只是肩上没有薄雪,不言困极,生怕冻醒了再难睡着,忍着疑惑关了房门钻进被子里。

 

他不知道的是,他师父踏过不老峰的皑皑白雪,只为在那人窗前看一眼那一豆烛火,于漫天飞白中拥隔世长风,离去悄无声息。隔天清早柴门开时,窗外足印已被一夜新雪覆盖,再也无处可寻。

 

翌日流金覆于积雪之上,金光闪闪晃人双眼,也隔绝了本不该再有的交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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